一篇试验品。
向被标题无辜牵连的太太鞠躬。请和我处对象,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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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皮箱飘入了终于静谧的空间。
女学生坐在桅杆上,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喉咙:“上面没人。”
“你还想有人啊?”坐在前方的老者镇定自若地问。
“我就随便一说。”女学生嘀咕着。
风浪不算太大,它们推着船舷,扯着风帆,又摇着龙骨磨出类似鼠类啃咬的咯吱声响。女学生闲散地托着下巴哼起了歌。景色一成不变,前路不知端倪,她脆亮的嗓音漾上了每一层海浪的边缘,兜着弯打着转,一再扩散,又一再聚拢。
“好像有点渗人呢。”过了一阵子,她自己发表了评论。
“你喜欢就唱吧。”老者气定神闲地说。
“我这下真的明白什么叫死气沉沉了。”女学生说着,转过了头,“先生,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呀?”
被点名的明诚抬起了头。月亮映在他的瞳孔里,他看起来很是沉静。
“刚刚开始你就一声不吭。”女学生说,“你真勇敢!”
明诚勾起嘴角,微微笑了笑。
他坐在船尾的地板上,隐在半人高的阴影里,和女学生与老者一样,从头到脚都是湿的。最开始的时候他趴在栏杆上满面焦灼,之后就留在了那个角落里,再也没有移动过。
“我没有说反吧?”女学生小声问,“你不是害怕吧?”
明诚又笑了。他朝她竖了竖拇指,戏谑地眨了眨眼睛。
没有什么机械可以读取时间。
女学生解开了湿淋淋的发辫,试着让海风把发丝里的水分给滤干,松散的长发让她的背影显得更加单薄。她轻轻哼着小曲,把皮筋扎在手腕上。
一滴水掉上了她的睫毛,她突发奇想:“这样会着凉吗?”
“你觉得冷?”老者问。
“一点感觉都没有。”女学生耸耸肩,“先生,你冷吗?”
明诚摇了摇头。
视野内偶尔也会出现一些新鲜的物品。有边缘锐利的金属部件,有态度方正的西装外套,也有横行无阻的熊熊火焰。跳动的暖黄吸引着女学生和老者,他们甚至没有留意彼此的相互靠近。
燃烧的劈啪声把明诚拉了起来,焦灼又出现在他的脸上。烈焰犹豫着摇来摆去,终于擦着船的左舷,开始远离。
明诚迅速从船沿之外缩回了头。
“烧到了?”女学生有些紧张。
明诚坐回原位,摇头的时候,又戴上了那副沉静的表情。
“你为什么总是不说话呀?”女学生忍不住发问,“你明明会说话的!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你说的。”
明诚没有回答。
“你叫我们跳海。”女学生回忆起来,表情有些得意,“我跳得可快了。别看我这样,我其实擅长很多运动。”
明诚垂下了眼睛。
“不是怪你哦!”女学生指了指老者,“我可比他好多了。”
老者轻咳一声:“这倒没错。”
“难道你伤到喉咙了?”女学生问。
明诚仰起下巴,展示自己完好无损的脖颈。
“那你究竟为什么不说话呀?”女学生丧气地拍了拍腿。
“不知道还要多久呢?”她自言自语着,“好无聊啊。”
城市的灯火犹如缺氧的蜡烛。他们向着无星无月的黑暗滑去。
最后一根桅杆发出了预示断裂的声响。女学生轻巧地跳下了栖身之所,落到甲板上时,船体向右侧一沉。
“抱歉。”女学生吐了吐舌头。
平衡恢复了,左舷之外溅起一人高的水花,哗啦啦地从明诚的头顶浇下。他并没有闪躲,而是遮遮掩掩地露出半个脑袋,瞪着眼睛关注着一直漂浮在他们旁边的人。
那人还是没有动过。
女学生叹了口气。
桅杆从他们头顶坠落,一头扎进水里,一头砸上了那人趴着的木板。女学生倒抽一口冷气,打了个哆嗦。木板的一角成了碎片,水流的失序扰乱了浮力的秩序,那人失去凭依,布偶一般坠下水面。
他似乎是醒了,又似乎还在寻找失落的神智。一片仍然拥抱着风的布帆也落了下来,悄悄地在海面铺开一块刺眼的白。他不可逆转地向下沉去,但仍在水上的手指轻微地牵了牵,努力着,想要捉住那柔韧的一角。
水的王国击败了他。明诚激动地直起身体,海浪映出他欣喜若狂的表情。他捋了捋透湿的额发,吐出一口气。
前所未有的轻松掌控了他,这当然不——至少不只是因为他失去了腹腔的一大部分重量。女学生怯生生地看他,紧张地拢了拢半干的湿发,小心地遮掩着左耳后方黑乎乎的深洞。
明诚温和地笑了笑,看起来甚至想要开口。
女学生伸出一只手阻止了他:“我没有怕!”
一个小时之前,船与人都还是完整的。
大部分的乘客都消失在了水里,个别人则卷进了沉船的漩涡,被吸入了残存的骨架。
这是一场同归于尽的胜利。
“爆炸很痛吧?”女学生问老者。
老者想了想,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
“中枪呢?”女学生问明诚,“好吧,我就知道你只会摇头。”
“被砸中脑袋也不痛。”她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
“那位漂了这么久的先生醒过来以后,应该会很痛吧。”她忧心忡忡,“你这么怕他听到你的声音,还这么怕他发现你在这里,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明诚竖起食指放在唇边,满脸都是暖意融融的笑。
“看来你还是会点头的。”女学生满意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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