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中级

日光之下皆阴影

【楼诚】过境(一发完)

本文所有地点和食物都有原型,如有雷同,纯属自然

==========

“好消息:列车早点两分钟,已顺利抵穗。”

“坏消息?”

“明咬金前来接站。”

 

明楼站在茶楼的大厅门口,立刻俘获了他的目标。

四目相对三秒钟,明诚生硬地别过了头。

明楼勾起嘴角,慢条斯理地走过去,拉开椅子时才得到了明台的关注:“大哥来了!”

明楼点点头,坐下,再次对上明诚的双眼。

“大哥来了。”明诚镇定地打招呼,完全像是才第一眼看见他。

明楼一视同仁地再度点头:“你们在看什么?这么认真。”

“点心表,”明台抓过桌上的一张纸,“我在网上搜好了自己做的。我们已经吃了八分之一了,现在在做半场总结。”

明楼扫了一眼纸上密密麻麻的词组,没有伸手的意思:“在吃齐这些品种前,不用先移植几个胃?”

明台缩回手:“能吃多少吃多少,能吃多少吃多少——这句话有两个意思,大哥懂吗?”

“不想懂。”明楼答得干脆。

明诚倾过身给他倒茶:“饿了吗?吃点什么?交流会怎么样?”

“你帮我点吧,什么都可以,”明楼拿起茶杯吹了口气,“交流会还是老样子——老学究斗嘴,小古板记录,和稀泥的扛相机,逮着一个拍一个。”

明诚笑了,眼睛亮亮的,连盘子里最后一块叉烧酥被明台撬走了都毫无察觉:“那明教授就虚度了一天光阴?陈校长可是等了好几个月。他发现您回国的时间刚好能赶上这个会,别提多开心了。”

“我向来擅长在各种无趣的事务中丰盈学识、自给自足。”人类灵魂的高级工程师如是回答。

他们的点餐纸写得满满当当,江湖经验充足的工作人员都难以招架,连忙热情地拿来一张新的。明诚道了谢,捉过笔就开始挥斥方遒。明楼边喝茶边看他动作,只觉赏心悦目、心情大好、不忍打扰:“明台,港大怎么样?”

明台早有准备:“大哥的客座访问呢?还不错吧?”

“明明是我问你,你又反过来问我?”

“我们俩这活动,本质是互通的!”明台一本正经,“首先,二者都是以交流学习为目的的跨区域活动;其次,学习地点都拥挤着买包包的热情女士。当然差异也是有的,你去的地方有卢浮宫,我去的地方没有;你去的时候有弟弟送行,我去的时候没有。”

“不错,”明楼夸奖他,“我现在就给大姐打个电话,告诉她你在溜嘴皮研究项目中取得了突破性的成就。”

“那有经费奖励吗?哦,我是说,我在学校很好,没有逃课,认真学习。今天也是上完课才过来的,”明台撇撇嘴,“我都大半年没见过阿诚哥了,还不能过来看看他啊?”

“你也一年没见到我了,怎么就没一点表示?”

“不是经常发信息嘛,要什么表示,”明台抓过桌上的票夹,递到明楼面前,“不过表示一下也行,那大哥买个单?”

明楼放下茶杯,刚摆出一副严厉的架势,就被还低着头写单的明诚打断了:“明台,别闹了,怎么能让大哥买单呢?”

明楼对着明台恨铁不成钢:“你看看阿诚。”

“我还没吃饱呢,这么快买单做什么。”明诚埋怨地说。

桌面空空的短暂期间里,明楼给明镜打了个电话,接收了最高领导人关于组织弟弟们参加吃吃吃买买买系列活动的强制性指示,然后把手机让给了明台。明台讲究地抹干净嘴,才开始说话:“大姐,我好想你呀!我下了课就过来了,两个多小时就到。我和阿诚哥去刷了新地标,照片你看到了吧?你觉不觉得那座白色的塔很像阿诚哥?都是瘦高瘦高的,还自带小蛮腰。也有像大哥的,对,就是黑不溜秋特别敦实的那一栋。”

明楼的眼皮跳了跳:“有问题吗?那座楼明明非常稳重、非常可靠。”

明诚也反对:“和大哥才不一样。它越往顶部越小,哪像大哥的脑袋有这——么大。”

明楼看过去,见他戏谑之意分明外露,突然就不愿开口,只是保持着视线专注,笑意愈浓。

这冷处理反而让明诚有些不好意思,强行开始没话找话:“法国怎么样?”

“还不就是那个样。”

“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改变都没有?”

“那也不是。这次你不在,总归是不一样的。”

明诚眨了眨眼,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但又不舍得移开眼睛。他们对着看,对着笑,直到明台告状的声音传来:“大姐,他俩又只顾着自己玩,把我当氮气。”

明镜似乎在那边问氮气是什么典故。

明楼叹口气说:“还有一点不太一样了。”

“什么?”

“好像直接从单身贵族变成了带着熊孩子的家长。”明楼瞟了眼趾高气扬的明台,很好地做了总结。

明诚没法反驳,只好在新点的食品上桌后,给明楼夹了一个粉果。明楼正思索着这白白胖胖的点心有没有什么深藏的含义,明台又夹来一个猪仔包:“大哥辛苦了,来,吃这个,以形补形。”

家庭地位一贯崇高的明楼思虑再三,终于还是屈从于优良的情绪状态,心甘情愿地接受了挤兑,并开始为了更加愉悦而对胃部实施填充活动。他自然不是唯一一个意识到食物比斗嘴更重要的人。餐桌如战场,上阵兄弟兵,筷子间建立起的团结王国顺利地撑到了战场清扫阶段。

说着“不贵不贵真不贵”的明台,第一个窜离了座位。明诚倒是十分义气。他娴熟地从明楼公文包的夹层里掏出了信用卡,付账签名一气呵成。

酒店临江而建,他们办完入住、放下行李,便下楼散步消食。城中的江景总在夜晚因为电和光苏醒复活。鲜红鲜绿的游船在江面漂游而过,不太好看,但播散着勃勃生机,连带着两岸闲散的人群,都染上了扎实的活泼劲。

明楼和明诚并排而行,肩膀和肩膀的距离若有若无,似近似远。

“听大姐说,你半夜三更才决定要过来?”明楼问。

“大姐说我自找罪受,应该等你开完会,自己坐夜机回去,”明诚回答,“但我想过来吃东西。”

“原来如此。”明楼恍然大悟。

“明台就不同了,他肯定是想你了,才专门跑过来。”

“我真感动,”明楼由衷地说,“能早几个小时见到你,我也很高兴。”

明台落在他们后面,捧着手机聊语音:“到啦到啦,好玩好玩,好吃好吃。不要用那么多叠词?好好好,不用就不用。我下车后吃的第一样东西是菠萝油,特别好吃,还给阿诚哥也带了一个。可惜他吃的时候黄油都化了。那家茶餐厅的名字特别好笑,用粤语读出来叫‘不是茶餐厅’。真好玩对不对?哈哈哈哈哈哈!”

“傻子。”明楼和明诚用眼神达成了共识。

“有点低级?不会吧,我觉得很好笑的呀!”明台又说,“那我说个高级的给你听。你知道IPHONE 6s之后的一部机叫什么吗?才不是7呢,是IPHONE 4f,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滤去了一些浪漫的情愫,重逢的暧昧被轻巧地吹开,召回了“变成家长”的奇特感觉。明台还偏偏跨前几步挡到他们面前,诚恳道歉:“对不起大哥,对不起阿诚哥,闪到你们了吧?真是不好意思啊!”

他毫不顾忌两个哥哥整齐划一的面无表情,口中还拉起了长调:“我是一股台风——刮进她的心——不愁她、不答应——”

“你今晚睡沙发吧。”魔音灌耳的明诚泄愤般地说。

明台倒不介意睡沙发。反正明诚订的是公寓式酒店,两房一厅、档次不低,整个厅子都是他的。他不屑于跟所谓的单身汉×2早早回房,而是打着买宵夜的幌子,迅速消失。

明楼和明诚规规矩矩地搭电梯上楼——和同为住客的一家三口一起。强大的惯性让明诚进门就开始忙活。他检查完门窗,打开了阳台门透气,装了一壶水开始烧,向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看晚报的明楼发问:“终于结束了独居生活,回到了有人使唤的日子,感觉不错吧?”

“现在才想起来问?”明楼假作诧异,“自然是十分荣幸、荣幸之至。”

“又不是没联系,”明诚后悔给自己挖了个坑,“走个过场,随便问问,你别当真。”

“又不是没联系,”明楼学着他的话头,“走个过场,随便一说,你也别当真。”

明诚沮丧地吐了口气,终于平铺直叙了一句话:“家里没有你,还真的挺不习惯的。”

“我倒没这个感觉,”明楼把报纸翻面,“我一年没回家了,其实根本不知道家里没有你是什么样子。”

“是大姐和弟弟们很想你的样子。”明诚说。

“怎么想?”

“明讲师就不太想,”明诚回答,“你走了以后,他的工作量变小了。”

明楼充耳不闻:“这么想我的话,就别站那么远了,赶紧过来吧。”

明诚抿了抿嘴:“可是明台什么时候回来?”

“管他呢,有门铃,”明楼把报纸扔开,“过来。”

明诚皱着眉头,站在原地天人交战:“我还是先去洗澡吧。”

明楼对他的落荒而逃给出了不加掩饰的笑意,然后继续看起了报纸,一边确信明诚必然要等到明台回来才肯出来。

他十分罕见地猜错了。明诚速度正常地洗完了澡,一派自然地拿着洗好的衣服出现在客厅:“大哥你洗吗?”

明楼犹豫的时间里,明台从外摁响了门铃。

明诚给他开了门,拎着衣架去晾衣服。明台提着一兜零食,“砰”地坐到明楼对面:“我买了烧烤,阿诚哥你洗好澡啦?”

“不怕上火啊?”明诚的声音从阳台上飘来。

“没关系,我还买了凉茶。”明台说。

明楼站起身,踱步出去。江景璀璨,他意有所指:“你很上火?”

明诚不紧不慢地把衣服挂好,撑到高处,摆好衣架,才回头看他。

明楼能读懂他的眼神,他在等他招供。

只是有明台的地方就永远不是正确的场合。

“苦的苦的苦的!”明台在客厅里嚎叫起来,“怎么是苦的!啊啊啊啊我要吃糖!有没有糖啊!!!!”

 

明诚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在春寒料峭的季节里,被成功脱单的学生拉去喝酒,回到家里已是深夜。大哥在法国,大姐和苏医生在温泉酒店,明台在香港,阿香在放假,家里空空荡荡毫无人气。他哼着歌躺在沙发上,拨亮了手机。

明楼的对话框向来置顶、永远置顶。

“爱更重要还是家更重要?”他稀里糊涂地编辑好内容,居然没忘记加上问号。

“你这么问,是想要哪一边让步?”消息来得很快。

这美妙的速率鼓舞了明诚:“我觉得你不在也挺好的,反正如果我们能在一起,这一年12个月365天8750个小时又算的了什么。如果我们不能在一起,那多这一年12个月365天8750小时也没什么用。”

明楼说:“我接受你的表白。我要爱,也要家。我能要爱,也能要家。”

明诚翻了个身,下一段梦又浮进了脑海。他在上海的家中焦虑万分,在等待明楼回家和前去与他会合之间犹豫不决。明镜心疼他,又有些嫌弃:“看你那熊猫眼,他明晚就能到,你好不容易有个完整周末,不能多睡个觉呀?”他点点头,又继续着急,终于在订票网站停止服务的前十分钟抓起手机,着魔般地订了最早一班南下的高铁。

幻象到此为止。明诚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十分清醒、并不疲倦。他很快意识到方才的梦境不过是现实事件的真实投射,立时便被甜蜜和幸福感所笼罩。他精神振奋地侧耳倾听,公寓里悄无声息。

我渴了,我是起床喝水的。他想。

明楼的房间在客厅的另一端。明诚在给正扒着沙发背睡得香甜无比的明台掖被角的时候,看到了阳台上的明楼。

“睡不着?还是醒了?”他走过去,轻声问。

“都有。”明楼说。

他们默默地站了几分钟,彼此之间毫无尴尬。这世上居然有如此熨帖的沉默,这让他们忍不住微笑。

当然交谈的欲望还是有的。明楼把手撑在栏杆上,问:“这回怎么不装作看不到我了?”

“下午我那是应激反应。”明诚说。

“黑暗中待久了,突然见到太阳?”

“是吃多了罐头,突然见到了新鲜蔬菜。”明诚纠正。

“洗澡的时候怎么这么快出来了?”

“那是我的错,”明诚学着他的动作,“我那时候突然就担心了起来,生怕自己在做梦,生怕你告诉我你反悔了。”

“但你很快就出来了。”

“我马上就想明白了。你不是出尔反尔的人。”

明楼笑了,声音沿着耳廓传到胸腔,带来温暖的悸动。明诚下意识地握紧了栏杆:“明台说自己是台风,这点我倒和他有些不谋而合。我一直把你比作飓风,因为你来势汹汹、难以幸免。只是再惨烈的状况也会过去。我想我们努力的方向,应该是风平浪静、重归平稳的那一天。”

“我真希望自己能说出更好的话。”明楼温声道。

“要不试一试?”明诚鼓励他。

客厅的一声钝响把他们吓了一跳。回头望去,明台在沙发上扭动着,把砸到茶几上的脚丫子给收了回来,危险地搭在沙发边缘,迅速地恢复了一动不动的状态。

“我真想看他掉下来。”宽宏仁厚的长兄发言。

“我也是。”面善心慈的次兄附议。

 

明台在沙发上盘踞到十点,才哼哼唧唧地透露自己明天有义工活动,下午就得回学校。明诚好心地宽慰了他,打开了搜索引擎,五分钟后,选定了一个目的地。

“离这里不远,离车站也不远。很好,我没意见。”明楼十分满意。

明台扑腾着坐起身来:“你俩这是赶我走呢?”

“没有的事,”明诚催他,“快去刷牙洗脸,我们还有时间再走一走。”

沪上少爷在老字号吃了布拉肠和艇仔粥,向东山少爷的世居地晃去。天气良好,游客不多,窄窄的河涌边鲜花盛开。清水红砖墙,民国水刷石,他们惬意地穿梭在错落有致的小洋楼间,从某些角度取景而看,宛如时空穿越。

明台用掏剑的动作从背包里抽出一根自拍杆,三个人围着“明园”的牌匾拍了张合影。路过的女孩子看着他们笑,明台也笑嘻嘻地回打招呼。后来还见到了拍婚纱照的新人,明小少爷头脑发热,搬出了自己在港大深造过的粤语功底,结果半分钟过去了,也没能把“百年好合”、“白头偕老”给成功表达出来。

明诚连连摇头:“谢天谢地,他应该没有把在香港的主要精力花费在语言学习上。”

明楼有更深层次的担忧:“我希望他在学业上的悟性能比在方言上的悟性要高。”

“书面语我不太擅长嘛,我口语还是可以的,”明台受到的打击有限,“你们知道吗,他们说‘二’和普通话说‘一’是差不多的。我走了以后就剩你们两个了,买东西的时候要听清楚哦。”

明诚说:“他们会说‘两’。”

明诚的神通广大已经到了令明台匪夷所思的地步。他走得比较快,回过头来,看见明楼和明诚站在砖墙和绿荫之间,衣装笔挺,风度翩翩,不需要礼帽和文明棍的装点,都从头到脚地写着贵公子三个字。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波普印花上衣,破洞牛仔裤,鞋子上还黏着两个翅膀,在空气中轻轻地飘啊飘。

明台突然就产生了被排外的委屈。

明楼误解了他的表情:“想什么呢?想你的新娘子?”

“才不用想,”明台一昂头,“曼丽穿婚纱,一定很好看。”

明楼警告他:“别以自己是台风为荣啊。有时台风只在海上过境,陆地上下会小雨、阴上半天就完事了。做什么事都要有备而发,不要风刮完了,才发现啥都没剩下。”

“我一定要做那种刮得特起劲的风。”明台推了推棒球帽。

“那是妖风。”明楼和明诚齐声说。

明台确实具有成为妖风的潜质——不会停止、难以平息、只会换个区域接着折腾。很快就迎来了他的告别,哥哥们无法不带有离愁别绪,但也无法不掺有丝丝窃喜,因此只好用物质来弥补心底愈演愈烈的负罪感。

“别哭鼻子啊。”明楼说。

“缺钱了就告诉我。”明诚接着。

“我想大姐了。”明台手上提满了东西,嘟嘟囔囔。

“继续想,想到暑假,就能见到她了。”明楼毫不留情。

“你真的就是在赶我走!”明台悲愤,“你俩等着,暑假我就杀回家了,看到时大姐还要不要你们!”

“我们明天下午到家就帮你看大姐,一定把你的问候带到。”明诚说。

“好吧,”明台检查了一下手里提的东西,“那我走啦。”

他走出几米远,突然一个回身:“我怎么都觉得一觉醒来,什么东西不太对。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难道……”

“什么?”明诚心里“突”地一跳。

“难道你们要去吃牛肉火锅?!”明台恍然大悟,“啊啊啊,我怎么忘了要吃牛肉火锅啊!边读秒边吃的牛肉火锅啊!”

明诚悄悄松了口气。明楼看了他一眼:“等你暑假回来就告诉你。”

“到了暑假,一座山的牛都被你们吃掉啦!”明台抛下一句。

他们目送明台进了候车室,又默契地等了一会儿,见小弟没再出现,才转身离开。

“你黑眼圈比昨天重了,后来也没睡?”明诚问。

“我一直在想你的飓风理论。”明楼看起来有点严肃。

“哪里不满意?”明诚很好奇。

“我的到来不是为了破坏,更重要的是有所收获。所以飓风这个词,有些不恰当。”

“那应该用什么?”

“蝗虫过境。”明教授信心满满,传道解惑。

==========

IPHONE 4f是杂化轨道理论有关的冷笑话(6s之后排4f)。虽然我已经基本还给老师了,但还是很喜欢~

本子封面已经出来了,现在唯一的问题就在于我几时能交文字。嗯这么严重的问题睡醒再说吧,大家晚安~

其他文目录

评论(155)
热度(558)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中中级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