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归家（一发完）
【请注意：原著背景，正文报社】
两千多个日夜后，明台终于再次踏上了故乡的土地。
近乡情怯在轮船靠岸的过程中如烟而散，急切和期盼足以令日暮时光倒流。他雀跃地挤到明诚面前，挺着胸膛咧着嘴，像个小太阳。
明诚拥抱了他，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兄弟二人都小心翼翼地躲藏着彼此眼中投射出的憔悴人影，又无比精神地把肩膀并在一起，亲昵地往码头外走去。
“大哥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明台抛出一句抱怨，“南京就这么忙？都去了大半年了。”
“你都要当爸爸的人了，还这么撅着嘴，不嫌丢人呐？”明诚说。
明台嘿嘿一笑：“这不是还有四个多月嘛。”
明诚笑得眉眼弯弯，眼角的细纹直飞鬓角。
“那大哥到底几时回来？”明台追问。
“等我过几天去接他，他就回来了。”
“他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要你接？”明台啧啧称奇，“让他自己坐车回来嘛！”
“你不也要我接吗？”明诚反问，“我们兄弟几个，要一视同仁。”
明台撇嘴：“你俩倒是同仁了，我呢？”
明诚抿着嘴笑：“咱家一向小少爷最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街道在复苏，城市在复苏，国家在复苏。明台趴在窗玻璃上往外看：“阿诚哥，那天，就是他们滚蛋那天，你在干嘛啊？”
“没干什么，就随便走走，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大哥不在你应该好闲的。都没有激动的女学生冲上来拥抱吗？”
“怎么没有？多着呢，”明诚开着车，“还被亲了好几口。”
明台哈哈大笑：“大哥怎么说？”
“他哪里知道，”明诚把车停在市场边，“走，咱们去买点菜，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明台没有动：“就我们俩还做什么饭，在外面吃吧。”
“哎哟？”明诚已经下了车，一手扶着车门，弯腰看着他，“这结了婚的男士就是不一样，怎么，担心累着我啊？”
“你做饭我就要洗碗，”明台辩驳，“难道我们明家真的要破产了？”
他为自己能在这片土地上坦然说出后半句话而自豪。作为奖励，他放弃了与明诚犟嘴，改而彻底屈服于自己的口腹之欲。
市场还不是那么热闹，明台不需要用很大的声音，就能让向明诚听清自己的打算——关于妻子，关于孩子，关于返归上海的未来。明诚微笑着聆听，看着他噙着微笑提起长衫下摆，避开一个以他的大腿为攻击对象的小男孩，突然没头没脑地发问：“怎么样？感觉值得吗？”
“当然值得！”明台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们能活几年？可祖国是不朽的。”
他们在一个蔬菜摊前遇上了朱徽茵。年轻姑娘正弯着腰择菜，见到他们立刻露出了个利落的微笑，并没有刻意藏起满是疤痕的手。
明台觉得有些眼熟：“这是？”
“是你的救命恩人，”明诚大方地打招呼，“也是大姐的救命恩人。”
终于能在日光下道谢让他们都心情愉快，于是也就放弃了所有的讨价还价。明诚花了好几张钞票，东西一股脑的堆在车子后座。
“上一次你这么大方，还是买那十斤核桃的时候吧。”明台评论。
“那时家里那么多人呢。”明诚回答。
他进了家门就冲进厨房忙活，把明台一个人晾在外面乱晃。明台于是从检查卫生开始：“阿诚哥，家里真干净，你真勤劳。”
“少了捣乱的人，卫生好搞多了。”明诚在厨房里说。
明台到外面花园里走了一圈，然后回到室内，一间间房子看过去。努力说服自己一切如旧的难度并不大，毕竟从表象而言，这就是事实。但是安静逼得人眼角发酸，他不得不絮絮叨叨地和明诚隔空对话：“阿香现在怎么样了？”
“去年嫁人了，听说她先生对她不错，”明诚的声音有些模糊，“应该也快生小宝宝了。”
“可不能抢在我前面啊。”明台拉长声音，扭了扭明楼房门的锁。
居然开了。
他往里面看了一眼，突然就丧失了对这个曾经极具吸引力的宝地的兴趣。“阿诚哥我去你房间看看。”他嚷着。
“去吧。”
这下他看出了端倪：“你最近都没在家住吗？”
“没有，”明诚冷静地回答，“租了间小公寓，有时就不回来。”
明台没有多问。
他没有再去二楼的任何一个房间，而是缓步走下了楼梯。客厅如此宽敞，远胜于他在北平昏暗潮湿的阁子间。他在阶梯上坐下，隐约觉得有人在耳边播起了音响。
空间里简直毫无生气。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钢琴上的照片正背着光。阴影之下，所有人都面目模糊。
明台鬼使神差地又问了一句：“阿诚哥，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明诚说：“我什么时候去接他，他就什么时候回来。”
与血缘无关但超越血缘的本能反应得到了证实，明台的心狂跳起来。但他的脚步很稳，眼神也依旧犀利。他终于走到厨房门口，清楚地看见明诚动作娴熟地从碗柜里取出了三只碗。
三只。一、二、三。
明诚顿了一下，把其中一只又放了回去。
“你看我这反应，今天明明人数不一样，”明诚背对着他说，“先喝口汤垫垫肚子吧。你在船上都吃了些什么？”
明台什么都没有听见。他正死死地盯着明诚拿东西的手。
明诚又问：“喝汤吗？”
听觉回来了，瞬间放大如同雷击，又不留情面地刮走了视觉。明台的胸脯起伏着，响亮的呼吸声盖过了炉灶上锅盖轻轻撞击带出的响动。
明诚的背影依旧笔挺，依旧傲然。
“如果你愿意陪我，我们明天就去把大哥接回来。”他轻声说。
“好。”良久之后，明台终于压抑着哽咽，吐出了一个字。
完
有必要的话吃点甜的缓解一下吧……其他文目录